尽管他已经有了预感,这种预感产生在什么时候,也许是七七事变当日,也许是山口部队全体玉碎的那一刻,也许是矶谷廉介第一军覆灭在徐州城下的时候,他也分不清,执掌华北军事之初,自己是何等的意气风发,信心满满,可以建功立业,一展抱负。
八个月,仅仅是八个月的时间,一连串的失败,像是一个凶猛的拳击手,在不停的击打他的**和精神,前前后后,在自己手里丧失的帝**队,已经超过几十万,数次战役,无一胜绩,想到这一点,香月清司痛苦得心在滴血,但是,他不甘心,却没有失败的原因,以大日本帝国的强大国力和军力,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失败。
唯有这样,香月清司才更加痛苦,内心的希望和现实的反差,让他不敢回想在华北的八个月时间,所经历的战役,每回想一次,心都像是被刀子狠狠的刺痛,当初,田代皖一郎黯然离去的时候,自己很是瞧不起这位年龄和资历都比自己深的军界前辈,现在,轮到自己成为东京那些官僚们的笑柄了,步田代的后尘,伤心离去。
所有的一切,都是拜一个人所赐,那个让香月清司恨之入骨的人,支那魔鬼唐秋离,香月清司神经质般的把双手伸向半空,仿佛在掐住唐秋离的脖子,把他的喉咙扼断,把他撕成碎片,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呻吟,两眼冒出寒光。
唐秋离模糊不清的身影在眼前消失,抓到的只是空气,臆想和现实,同时让香月清司失望,大本营的命令,让他几乎崩溃,这道命令,断送了他在陆军的前程和野心,断送了他在支那建功立业,振兴家族的梦想,也断送了他为天皇尽忠的一片赤子之心。
“自我大日本帝国在华北对支那开战以来,原派遣军司令官香月清司,指挥失误,对支那军队情况判断不明,导致多次战役失败,致使我大日本帝国几十万忠勇将士玉碎,尽折我帝**威,使华北战局糜烂,对支那战争局面堪忧,有负天皇陛下的厚望。”
“大本营遵照天皇陛下御旨,着免去本人大日本帝国华北派遣军司令官一职,及所兼任各职,勒令退出军界,押返本土严查,从接到命令时起,立即交割各项军务,尽速返回本土,不得借故延误。”
每个字,都像刀子一样刺痛香月清司的心,这就意味着,他在军界混到头了,被天皇像扔一双臭袜子一样的抛弃了,一次,香月清司的心凉一次,欲哭无泪,人还没有走,就已经茶凉,自己曾经的老友,大本营总参谋长,闲院宫载仁亲王,像躲瘟神一样躲着自己,别说是登门拜访,就是连自己的电话都不接,自己注定是个被抛弃的人。
香月清司在黑屋子里怨天尤人,自哀自怜,其实,他倒是错怪了载仁亲王,载仁现在是焦头烂额,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,对于华北的惨重损失和接二连三的失利,日本国内一片讨伐之声,民怨鼎沸,要求追究华北派遣军最高指挥官的责任,以及大本营派驻支那华北全权代表的连带责任。
载仁知道这股风来自何处,是自己的死对头,现任陆军大臣杉山元,没有他在煽风点火,本土的反应也不至于这样的强烈,直接攻击自己,碍于自己的身份,杉山元还不明目张胆搞得太露骨,于是,香月清司就成了主要的攻击目标。
日本陆军,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儿,内部派系林立,却在对华侵略这一目标上,惊人的一致,这也许就是日本独有的政治风景吧,香月清司是载仁这条线上的人,搬倒他,也就是搬倒了载仁自己,最起码让载仁灰头土脸。
因此,杉山元等人,抓住华北军事失利,大做文章,载仁自顾不暇,也保不住香月清司,只能丢卒保车,把香月清司抛出去,他自己才能全身而退,还要面对亲哥哥裕仁天皇的质询,让载仁极端不舒服的是,在这次倒香月清司的事件中,现任海军大臣米内光政在旁推波助澜,暗地里助彬山元一臂之力,海军和陆军从来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,这一次,屁股却坐在一条板凳上,难道这两个政客之间达成了某种妥协,为的是把自己赶下总参谋长的宝座?
载仁的心情,并不比香月清司好多少,也是极端的郁闷,他面临着多方的压力,只能把多年的老友当做替罪羊,将华北战争失利的责任,全都推到香月清司的头上,载仁一边起草给哥哥裕仁天皇奏折,给大本营的华北战事说明,一边心里暗骂米内光政和彬山元这两个老狐狸,还得宽慰自己,香月君,对不起了,载仁也够难的。
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