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刀佩戴在腰间时,是刀刃朝上。
而太刀佩戴时,是刀刃朝下。
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佩戴方式的差别,主要是因为两柄刀用于不同类型的战斗中。
太刀主要用于马战,而打刀主要用于步战。
骑在马上时,刀刃朝下佩戴,能方便将刀抽出、迅速投入战斗中。
而且刀刃朝下佩戴,刀鞘的鞘底不容易戳到马屁股。
太刀主要流行于几百年间的平安时代后期与之后的镰仓幕府时期。
几百年前,派遣遣隋使、遣唐使,学习唐土的先进文化、制度时,日本先后进入了3个时代——飞鸟时代、奈良时代、平安时代。
这3个时代加起来,刚好横跨600年(公元592年-公元1192年)。
在这600年的时间中,天皇是名副其实的国家元首,掌握国家大权。
太刀就是在平安时代后期开始流行起来的。
平安时代结束,武士集团从天皇手中夺走了国家大权,建立了历史上的第一个幕府——镰仓幕府后,太刀发展到了巅峰。
平安时代到镰仓幕府时代的这段时间,武士们在打仗时格外流行单挑。
打仗时,双方首先排好阵势,待准备好以后,朝对方军阵方向发射一支镝箭。
随着镝箭拖着尖利的呼啸声从空中划过,双方大将骑马冲出军阵,来到中间的空地。
接下来,便是双方大将扯着喉咙大声进行自我介绍,内容无外乎就是炫耀自己的家门与自己的武勇。
我是谁谁谁,我家老祖宗某某某,曾经在哪朝哪代打过什么胜仗,砍下过谁谁谁的脑袋云云。而我自己也是个多么多么厉害的勇士,曾阵斩过谁谁谁——这便是当时最主流的自我介绍内容。
做完自我介绍后,双方大将开始单挑。
这种单挑,被称为“一骑讨”。
那个时候,大家基本都是骑在马上、用太刀来进行单挑。
骑在战马上、用太刀来和敌人进行一对一的单挑才是真男人、真武士——这是那个时代的武士们的普遍的观点。
然后他们的这种“单挑文化”在元朝向他们出兵时,闹出了不少的笑话。
在镰仓时代后期,元朝大军渡海而来后,许多日军武将傻乎乎地打算去和元军玩单挑。
于是在战争刚开始时,你能看到这样的一幕:
日军将领穿着华丽的战甲,提着太刀,威风凛凛地从阵中走出,向元军军阵高声叫喊着,让元军最厉害的勇士出来和他“一骑讨”。
元军将兵一脸懵逼地看着莫名其妙出阵,然后讲些莫名其妙的话的日军将领。
元军将兵被日军将领这种“千里送人头”的行为感动到了。
于是抬手一个万箭齐发,将日军的大将射成刺猬。
在欧亚激战无数的元军,什么战争场面没见过?跟你讲武德?
现在仍有不少描绘这场“元日合战”的画作流转下来。
这些画作中的许多画都描绘着相当的内容——穿着华丽铠甲的日军将领被元军的乱箭射成刺猬,或是日军将领被乱箭射得抱头鼠窜。
在被元军狠狠“调教”过后,日军才幡然醒悟——他们的“一骑讨”,在真正的战争中,屁用没有。
所以自“元日合战”之后,日本的“一骑讨”文化便衰弱了下来,
往后日本打仗,不论是对内还是对外的战争,都没有再玩什么“一骑讨”。
“一骑讨”文化的衰弱,让太刀也连带着衰弱了下来。
在镰仓幕府灭亡,第二个幕府——室町幕府建立后,专门用于步战的打刀开始出现了。
到了室町幕府之后的战国时代与现在的江户幕府建立的江户时代,打刀发展了巅峰。
在现在的江户时代,每名武士中腰间所佩的刀都是打刀。太刀成了极少见的武器。
在江户时代中,不佩打刀而佩太刀,在其他人眼中,就像是穿着西装、脚上却穿着运动鞋一样。
所以在太刀已经十分罕见的当下,拥有着一手精湛的“太刀术”的蒲生,稀罕地跟珍稀动物差不多。
站立在那棵木桩前的蒲生,像一棵老松一般,一动也不动。
他其实已经保持着这样半蹲的姿势达半个时辰了。
终于——他缓缓将右手搭在了刀刃朝下、挂在他腰间的雷走的刀柄上。
拨开了鞘口,左臂继续松垂着,踏稳腿脚,就这么继续直直地看着身前的木桩。
他调匀气息,又过了约半晌,蒲生运气扭腰,发出一声喊,跨步蹲身,刀光闪动,随后刀刃神速地收回鞘中。
收刀归鞘后,蒲生身前的木桩竟然——!
没有任何的变化……
在将雷走收回刀鞘后,蒲生站直身子,接着抬手轻轻地戳了一下木桩。
咔……
随着一道细微的碎裂声的响起。
一道斜向的刀痕出现在了木桩上。
随后木桩顺着这斜向的刀痕缓缓地掉落在地。
在上半截的木桩掉落在地后,一名一直恭立在身旁的侍者连忙一边摆着讨好的笑,一边捧着汗巾迎上来。
“蒲生大人,您的技法真是越看越觉得神妙啊!”
这名使者其实也看不懂蒲生刚才的技法到底妙在哪里,但只管拍马匹就行了。
蒲生也没有理他的这名侍者,接过汗巾擦着额头上的汗珠。
他刚才其实是在练定力。
一刀劈断木桩,并且让木桩在被斜向劈断后,仍保持着原样——这并不是什么难事,只要刀够快、够稳便可。
难的是保持压低身体重心的架势,一动不动长达半个时辰后,仍能精准地将木桩劈断、而木桩仍能保持原样。
在蒲生正用汗巾擦着汗时,这名刚才递汗巾的侍者的马屁仍在继续。
“就凭蒲生大人的身手,在此次的与阿伊努人的战争中,定能大发神威!让勇武之名永留青史!”
蒲生一直都是一个表情不多、话不多的人。
从刚才开始,就一直摆着一副像是刚刚有亲人故去的“死妈脸”。
但在听到侍者刚才的这句话后,蒲生的眼瞳深处情绪荡漾。
他再次拔出腰间的雷走,然后将雷州竖起,令刀尖直指天空。
因为太刀是专门用于马战的刀,所以太刀的长度往往要比打刀要长,为了方便在马背上劈砍,刀身的弧度也基本要比打刀要大。
不过这也不是绝对,有些打刀的长度、弧度与太刀别无二致。
绪方的大释天便是最好的例子。
绪方的大释天虽是打刀,但刃长却有75cm,刀刃的弧度也很大,是典型的“和太刀没啥两样的打刀”。
蒲生的雷走的刃长比绪方的大释天要长上一些,换算现代力求的厘米单位,雷走的刃长约为77cm。
蒲生细细地打量着手中刀尖指天的爱刀。
在冬天暖阳的照射中,雷走的刀身在光线的照射下,闪着清晰的蓝光。
望着爱刀,蒲生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音量低声说道:
“如果真能让勇武之名永留青史就好了……”
蒲生的这道呢喃刚落下,一道响亮的通报声突兀地响起。
随后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。
来者,是老中松平定信的使者。
……
……
松前城,西北角某处——
看着身前的景象,玛卡闹心情大好。
目前呈现在玛卡闹眼前的景象,像极了佛教里面的地狱。
到处是血,到处是断肢残骸,到处是哀嚎与惨叫。
就在刚才,玛卡闹亲率着一批人突袭了这条街道。
仅片刻的功夫,玛卡闹他们便用着他们阿伊努人最擅长的箭术,血洗了这条街。
一种复仇的快感,自玛卡闹的心间涌出,然后传遍全身。
看着街道上的那些和人的尸体,玛卡闹的心情更是畅快到恨不得直接大笑出声,直到笑出眼泪为止。
玛卡闹是在父亲的那一辈,入住松前城,成为了松前城的归化虾夷的一员——在玛卡闹的父亲领着他母亲入住松前城时,玛卡闹还没出生。
入住了一年之后,他们才诞下了玛卡闹。
许多决定归化和人的阿伊努人,都是因为这么一个原因——受到他人花言巧语的蒙骗,以为“和人地”是一片乐土。
玛卡闹的父母就是典型的例子。
误以为成为归化和人就能过上比以前好得多的生活,直到真的入住“和人地”后,才发现——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。
玛卡闹对和人们的记忆,就是“被歧视”的记忆。
即使穿上了和人的衣服,和人们也认为他们仍旧是一帮蛮夷,只不过是一帮穿上了衣服的猴子而已。
对他们这些归化虾夷的歧视,体现在方方面面。
比如:在归化虾夷走在街上时,对他们投去异样的目光。
再比如:认为归化虾夷都是一帮又懒又笨、干起活来总想着小偷小摸的家伙,所以不愿雇佣归化虾夷。
久而久之,因在城内迟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,许多归化虾夷决定走上歪路,决定靠谋财害命来讨生活。
而这些走上歪路的归化虾夷,令归化虾夷的整体名声、形象再次下滑。
使得和人们更加歧视归化虾夷。
于是,恶性循环便这么诞生了。
玛卡闹就是“因被歧视,于是走上歪路”的典型例子之一。
他曾经是一家布料店的员工。
是那家店内唯一的一名“非和人”员工。
店主之所以雇佣玛卡闹,也不是因为他不歧视归化虾夷。
而是因为雇佣归化虾夷比较便宜。
许多店家都不愿雇佣归化虾夷,令归化虾夷们极难找到一份事来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