顺天府衙就在正阳门大街上,每天,太阳从正阳门上升起,第一缕阳光必定会照耀在顺天府衙的正堂上,知府徐五想将之称为——除秽。
他也希望这个多灾多难的城市能早早走出昔日的阴霾,回归正常。
徐五想,左懋第这两个顺天府最重要的官僚,万万没有想到的是,振兴顺天府的钥匙不在顺天府,而在于山海关!
当李定国大军在一片石与吴三桂,李弘基对峙的时候,顺天府里了无生机,人们习惯性的认为,官兵是挡不住北方来的建奴,或者敌人的。
当李定国拿下山海关之后,京城里的百姓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活力。
当李定国大军一寸寸的将战线推进到摩天岭之后,顺天府里终于有人愿意站出来,真真正正的开始做事情了。
建奴给顺天府的人带来了太多,太多不堪回首的记忆,现在,都随着李定国隆隆的炮声远去,逐渐从人们的心头消失了。
阳光落在徐五想那张满是麻子的脸上,有着说不出的诡异,不过,他非常的享受,左懋第走进来的时候,徐五想依旧没有动弹,指指摆摆手,示意左懋第跟他一起享受这难得阳光。
“查过了,密云之地确实可以修建水库。”
徐五想摆摆手道:“莫要说这些公务,你我兄弟还是多享受片刻吧,春播马上就要开始,京城能否从这一场劫难中走出来,春播实在是太重要了。”
左懋第叹息一声,正襟危坐在左手第一张椅子上,阳光恰好可以照耀在他的脑袋上,这让他的脑袋显得充满了智慧而显得光芒万丈。
“只有生机勃勃的田野,才能安抚那些受伤的人。”
左懋第依旧絮絮叨叨的。
徐五想道:“人的因素已经不重要了,再大的痛苦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最终化作回忆,活在当下很重要,活在明天很重要。”
“顺天府的人终于想起来我们衙门申请属于自己的土地,这些天,仓曹忙碌的几乎没有休憩的时间,漕运终于发挥了作用,接下来,府尊准备如何应对漕帮的那些人呢?”
徐五想冷笑一声道:“如果他们愿意老老实实的为国出力,本官不介意给他们一点甜头尝尝,如果,他们还以为自己是不可或缺的一群人,那么,就休怪我心狠手懒。”
左懋第皱眉道:“不可一味的施压,恩威并用才是王道,我们目前离不开漕运。”
徐五想嗤的笑了一声道:“离不开?左兄在长安居住了不短的一些时日,难道就没有乘坐过玉山书院的火车吗?”
“火车?”
“没错,就是火车,一旦我们联通了东南到顺天府的铁路,这条铁路就会风雨无阻的向顺天府运送各种物资,区区漕运,已经不在话下了。”
左懋第摇摇头道:“铁路太远,漕运太近,由不得我们选择。”
徐五想大笑道:“昔日漕运之所以重要,是因为顺天府乃是京畿重地,又是国门重地,因此,对粮秣的需求几乎没有止境。
现在的顺天府可不再是京畿重地了,李定国将军的粮秣后勤来自于山西,与我们顺天府一点关系都没有,如今呢,顺天府的人口骤减了四成,加上京畿周围多良田,如果顺天府连自己都养不活,我徐五想也就没有什么脸面再见陛下了。”
左懋第听了徐五想的话之后,轻叹一声,站起身离开了府衙正堂。
没有一天的时间是可以浪费的,而他负责的清狱公事还没有完结,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晒太阳上。
一群从吏自侧门走了进来,手里捧着“打春牛”需要的所有物事。
徐五想从座位上下来,张开双臂任由从吏们将一些花花绿绿的布条绑在他的身上。
一头由麦草扎成的春牛已经安置在大堂之下。
徐五想出了府衙,衙役们就扛起了春牛,徐五想一边舞蹈,一边呼喝着向正阳门外的农田走去。
春日的田野里刚被一场春雨浇灌过,土地湿润,散发着浓郁的泥土气息,一头五彩斑斓的春牛从正阳门出来,围拢在城门口的农夫们立刻就兴奋起来。
一个面色黝黑的农夫甩一下扎在头发上的彩带高喝一声道:“春牛出城喽!”
旋即就有更多的人开始吆喝同样的一句话。
徐五想手中的皮鞭一次次的落在春牛的臀部上,一遍又一遍的喊着“勤牛喽!”
他的声音就像是有魔力一般,催动了在场百姓的心。
“勤牛喽!”
这个声音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这里了,这一声声的喊叫,最终投入到云层里面去了,似乎上苍真的听到了百姓的呼喝。
在云彩遮蔽了朝阳之后,天空中又飘起了雨雾,就在田野的远处,一棵黝黑似铁老杏树,缓缓绽放了今春的第一朵杏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