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然,随着宾萨斯态度的变化,加之同盟者们纷纷谴责的压力,特朗西特斯人决心重新处理香檀两国的事务。他们相信神武大王是个忠实的伙伴,于是他们竭力劝说斯卢收敛野心,希望他能满足在神武手下做一个将军,他们保证自己会给斯卢足够的报偿;如果斯卢愿意的话,他们可以让他迎娶神武大王的某个女儿。不过斯卢对如上提议显得十分不满,他认为凭借自己把南香檀拱手交给联军处置的功劳,他更有资格比碌碌无为的神武大王成为香檀的国王。当然与此同时,神武大王听说联军准备让他和斯卢成为亲家的时候,他也表现出愤怒之情,他说自己永远不会接纳一个野心巨大的叛徒进入自己的宫廷。
整个1016年的冬天,联军几乎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两国的关系处理中。直到阿尼斯击败了宾萨斯的海军,从哈威克斯群岛返回,他们才决定暂时放缓对香檀两国的裁定,响应正在西方作战的同盟者们的号召。为此,他们指使斯卢和神武大王同时与反安维赫同盟签署为期五年的协议,规定两国不应在五年之内互相交战,同时,两国还应当承担起对安维赫人作战的责任。
而整个同盟军当时的计划是这样的,他们决定利用海上的优势,登陆安维赫本土,迫使敌人从伊维萨和其他国家撤离军队。同盟军们几乎都知道路德维希曾经的事迹,因此他们都乐观地相信,只要登陆到安维赫人的土地上,敌人就会变得不堪一击。于是,特朗西特斯人在内的诸国将从东方入侵安维赫人本土,加尔马纳、马克曼等国将从西方攻打敌人。在阿尼斯的支持下,一万名特朗西特斯士兵打算从广义进行登陆;还有三万名联军士兵则由南北香檀两国的委派的两个将军带领,穿越放弃抵抗的许多小国,从陆地进攻。
直到那个日子里,重安依然信心满满,这可能是出于自信,也可能是出于错误的判断。因为从小在优渥环境长大下的他,不曾体会到底层民众的疾苦。他的权力是在宫廷里,从老皇帝手里面夺取的,而且准确的说,应该是他们的权力。对于把重安推向皇帝宝座的一干重臣和贵戚,他们在重安面前有很高的话语权。也正是借着可以肆意作恶而不必承担责任的好处,他们更不会关心民众们的生活——有了好处他们可以共享,出了问题他们也能退避。
重安四处调兵遣将,准备把来犯的敌人一网打尽,但他高看了自己国民们的热情。因为民众们声嘶力竭的呐喊只是出于对被迫害的恐惧,他们的爱国感是被强加的,这有时反而更令他们厌恶自己的祖国。所以当两千名同盟军士兵在素马登陆后,民众们立刻撕去了他们当下的伪装,换上另一套装束去讨好同盟军。这也并非由于他们对同盟军的热爱,而是另一种应对眼前灾祸的权宜之计。
期间,重安曾经向同盟军各国反复派遣过使者,主要目的是用来羞辱自己的敌人。这群使者总是重复说着不着边际的大话,并许之以“真理”一名,目的似是向敌人炫耀他们的伟大。不止如此,有一批专门选拔出来的使节被派来与莫里克利昂辩论,莫里克利昂被他们虚头巴脑的话惹得心烦意乱,因此他粗暴地把使者们赶跑,说:
“你们又在用自己都不明白的话来唬弄别人,但你们既唬弄不了我也吓不到我。任你们随便说吧,我是智慧短浅也好,胆怯猥琐也罢,总之我不想与你们做无用的辩论,我更不想为自己的话反复受到你们这群下贱人的叨扰。”
在1017年四月初,一万名联军士兵登陆广义,他们立即在那里修筑军事要塞,占领城墙和塔楼,掠夺当地居民的财富。当时的联军指挥官是帕特里奥克斯的阿莱克修斯,他是一个生性残酷的人,所以他的做法不仅常常引起当地居民的怨恨,还会激起联军内部的不满,莫里克利昂就是坚定的反对者之一。不过,在战争仍然压力重重的时候,所有人还是乐意为了整个同盟的利益选择安心作战,有时候甚至他们自己也承认,“适当的暴力”才是最可取的做法。
在四月底的一天里,阿莱克修斯带着大约八百名士兵在广义周郊的一个村镇里停留,他是听说附近有安维赫士兵来往的行踪,才亲自前来巡逻的。就是在当天夜里,在有些紧张的氛围下,不知道是哪个士兵,或者哪个将领突然之间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砍杀村镇里的平民,一时间,其他士兵也以为自己遭到了袭击而向附近的人发起无差别的攻击。这个村镇大约三千多的居民就是这样被屠戮殆尽的,只有很少的人成功逃脱这场灾难。根据某些史学家的记载,引发这场可耻灾祸的正是阿莱克修斯本人,他在醉酒的状态下,把招待自己的主人家当成羁押自己的牢笼,把正在各处点火的仆人当做纵火犯,所以才疯狂杀人。至于阿莱克修斯的女儿,那位著名的史学家卡米拉则坚持说,他的父亲真真正正遇到了当地居民组织的武装袭击,虽然敌人数量很少,却致使他的父亲不慎犯下了屠杀的罪行——不过现在人基本上认定卡米拉的记载失实,因为她常常不遗余力美化自己的父亲,刻意说出了很多谎话。
此外,比卡米拉记载更加荒唐的是——当然,其实我不想说卡米拉的记载一定是错误的——翻遍安维赫那厚重的史书,在整个重安治下的战争时代,没有一次本国平民无缘无故遭到屠杀的记载。然而事实上,单是马克曼士兵屠杀的民众就不下十万人,特朗西特斯联军在此也贡献了接近两万名无辜的冤魂。大概这是重安为了彰显自己的无所不能,故意抹去的历史——在重安统治年代所编写的历史中,我们还能看到安维赫士兵无往不利,重夺巴克尔群岛,大破加尔马纳百万大军,击溃千条同盟军战船等等的夸张事迹。
然而除了这些有组织的被屠杀的平民以外,另有数十倍的民众和士兵因为同样的战争死去,流离失所。不过,先人给我们留下这“血的教训”,大概除了他们自己以外,很难被我们这些不知所以然的后人所理解。每个年代都有大批大批渴望战争的人——但也总是同样的一批人,面对真正的战争四散逃逸——即使是我们当今的年代。这群疯狂的家伙要么没有经历过战争,要么只是个用人命做赌注的赌徒罢了。而且这群赌徒之蛮横不讲理,居然总是妄图强迫别人参与到这场,至少是一开始对他们有利的赌局里——按照通行的道德标准和法律,他们难道不该接受审判吗?他们却成了无数国家的英雄。或许此即是所谓的“窃钩者诛,窃国者诸侯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