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山之灵秀,为天下一奇。
然而世人却不知道,在华山玉女峰的绝顶,却有一个危崖,与华山的幽奇的景致不同,是个极为险恶的所在。
危崖之上,奇寒奇冷,有阴寒诡异的水雾不断滋生,化为愁云惨淡的阴霾,蔓延山中,使得山崖终年不见阳光,寸草不生,阴森可怖。
这座危崖,正是思过崖。它是华山派数百年来对罪行深重的门人弟子,囚禁惩罚的地方。
危崖如此险恶,连鸟兽的踪迹都很罕见,可是这个的地方,今日又来了一个年轻人。
他叫令狐冲。
华山派的大弟子。
令狐有一张浪子的脸。
他的眉,虽淡,可似如剑一般锋利。
他的唇,虽薄,但始终有一种洒脱之意,从他嘴角,在脸上散开。
可是,自从知道岳不群去世之后,令狐冲就没有再笑过了。
岳不群曾对令狐冲说过,正邪不能两立,如果遇见了魔教中人,直接一剑杀了他便是。
可令狐冲曾身受魔教中人的救命之恩,终究没有表现出令岳不群满意的态度。
为此岳不群罚令狐冲在思过崖上面壁一年。
还是杜白新掌门继位的时候,宁中则才取消对令狐冲的禁令。
令狐冲伤心的是,自己太令岳不群失望了。
岳不群曾经当众要传给他紫霞神功,却因为自己不争气,导致此事被岳不群搁置下来。
华山派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知道,若论武功之强,一众弟子无人及得上令狐冲,日后必是令狐冲承受师门衣钵,接掌华山派门户。
可是这次岳不群遇难,华山派掌门之位他没有交给令狐冲,反而交给一个外人。
旁人不说,但令狐冲心里何尝不明白。
师父,是对自己失望到了极处了。
当宁中则回山,带来岳不群被田伯光害死的消息时。
令狐冲的精神如受重击,有一瞬间,他甚至是以为,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师父。
曾经令狐冲与田伯光有几分不打不相识的交情。
岳不群下山要诛杀田伯光,或多或少也有几分防止令狐冲误交奸邪的原因。
虽然新任掌门杜太白已经杀了田伯光,为岳不群报了仇。
但是一切也无法挽回。
自己的师父再也活不回来了。
令狐冲这几日一回想到恩师的音容笑貌,万分悲痛之下,总是情不自禁的回到了思过崖,在心里良知的拷问下,不断自责与懊悔。
“大师兄~~~”
瑟瑟寒风中,传来了一声呼喊,危崖下的山道边,跑过来一个体型瘦小的身影。
来的人是华山派的六弟子陆大有,师兄弟中他与令狐冲关系的最好的,今日领新礼物的时候,他没找到令狐冲的身影,为了寻找自己的大师兄,陆大有找遍了华山派的各个角落。
直到他来到了思过崖,才终于找了自己的大师兄。
只见在危崖边缘,令狐冲重重跪在地上,肩上不住耸动,虽然极力抑制,但依然发出了极低极低的哽咽声。
他竟然在哭。
陆大有神色变了又变,瞬间明白了大师兄是对师父眷恋太深,难以接受师父逝世的事实。
“大师兄,你也要看开一些,师父他......”
陆大有本来是想劝导令狐冲的,可他也是一个性情中人,话没说完一句,也跟着令狐冲轻轻哭了起来。
见自家兄弟如此悲伤,令狐冲到也伤感不下去了,他是华山派的大师兄,对多数师弟们都是有如兄长一般的照顾。
这时陆大有跟着一哭,令狐冲心里难受,他拍拍陆大有的肩膀,叹了一口气说道:
“六师弟,你也别......”
令狐冲话说了一半,回头在陆大有的身上扫了一眼,顿时眼中一惊:
“咦。六师弟,你哪来的这么一身新衣服,还是上等丝绸的?”
陆大有神色一变,眼中有些躲闪,可是在令狐冲的追问下,他还是说了:“这都是新任掌门发的。他说我们华山派的弟子今后的言行举止要规矩懂礼,装束打扮要大方得体。”
令狐冲微微一愣,随即叹道:“掌门虽然年轻,但气概真是不凡。”
陆大有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看,他忽然愤愤不平的说道:“掌门不就是有钱吗?”
令狐冲听出来陆大有的怨气,不由疑惑问道:“六师弟,出了什么事吗?”
陆大有刚想要说些什么,却好像有些顾忌,生生的改了口,断然说道:“没有。”
令狐冲见陆大有神情古怪,他本来还不在意,但见事关新任掌门,那倒要非得问个明白了:“六师弟。有话你就直说。”
陆大有朝着山下忿忿的看了一眼,还是忍不住说道:“大师兄,小师妹刚才在师娘的房间跟师娘大吵了一架,她哭着跑出来说,师父临终前将小师妹许给了新任掌门。”
“什么?”
令狐冲惊叫一声,整人如被雷击中一般,呆若木鸡。
陆大有还在为令狐冲抱不平:“大师兄,你和小师妹从小青梅竹马,大家都是知道的,之前是小师弟林平之,现在是新掌门,怎么个个都跟你抢小师妹,我实在是看不过去。”
令狐冲恍恍惚惚,听着陆大有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,最后他只问了一句:
“六师弟,这真的是师父的遗命吗?”
陆大有呼吸一窒,声音一下子低沉了好多:“师娘说,是的......”
霎那之间,令狐冲心头涌上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滋味,他惨然一笑:
“我去看看小师妹。”
华山后院,宁中则的房间外。
三弟子梁发和四弟子施戴子被杜白派来守在门外,挡住了前来围观的华山派弟子们。
梁发与施戴子见令狐冲到来,眼睛纷纷一亮,这守门的活计原来就是令狐冲的,他们忙把守门的任务交给了令狐冲。
令狐冲身为大师兄,平日里虽不大管事,但华山派弟子们一向敬重与他。这时令狐冲呵斥几声,围观的弟子们纷纷散去。
令狐冲等围观的弟子们走远了之后,他哪里理会什么守门的职责,自己反而凑到屋子墙边,用尽内力倾听里面的谈话。
“娘,你到底跟小林子说了什么,他怎么自己下山走了。”
岳灵珊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与绝望。
宁中则的语气冷冷,毫不动摇:“那是他自己的事情。”
岳灵珊哭的撕心裂肺:“娘,除了小林子,我谁也不嫁,你就放我们吧。”
宁中则却硬下心肠:“这是你爹的遗命,你可以跟他说理去。”
这一夜。
好多人都听到了岳灵珊悲痛欲绝的哭声。
也是从这一夜开始,岳灵珊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灵气,她那木然的眼睛里,偶尔望到自己的亲娘,眼神里都是淋漓不尽的恨意。
令狐冲看着小师妹如此伤心,心中就难免的对杜白感到了不满。
可是岳不群的遗命比天还要大,它不仅压下了令狐冲的不满,更压下了岳灵珊的反抗。
杜白执掌了华山派的门户刚过了几天,便在一众弟子的心中树立了绝对的威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