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成捏着手里的文报,睡眼惺忪的双眼渐渐恢复了清明,变得锐利而阴沉,半卧在床上的身子也渐渐坐直了,改成了盘腿而坐的姿势,仔仔细细读着渑池来的那封急报。
他是在行军的路上半夜被绵长鹤叫起来的,左良玉已经渡过颖水逃窜至新郑附近,张献忠依旧统军追在他屁股后头,射塌天李万庆、治世王刘希尧等部则分兵走长葛地区,试图绕到左良玉南翼,吴成则统领武乡义军经密县,自北往新郑而来。
联军三方进击,一同压缩着左良玉的活动空间,采取围三缺一之法,逼着左良玉只能往开封逃窜。
开封背靠黄河,还是黄河水流最为澎湃充沛的一段,左良玉一时半会也没法渡河,若是能将他围逼在黄河之畔,让他的昌平骑兵再无空间驰骋,没准能一口吞掉左良玉所部。
若是左良玉逃过黄河去,那么联军只需要留下少许兵力看住黄河渡口,左良玉兵少将寡,是绝对没法对付占据黄河天险据守的守军的,整个河南最精华、最富庶的开封府,便成了熟透的果子,任由联军采摘。
若是能顺势拿下孤立无援的开封城、陷落周藩,河南连续两个宗藩陷落贼手,紫禁城里的崇祯皇帝怕是得直接脑溢血,之前怀庆府失陷,左良玉还能用沁水之战缴获的旗帜首级糊弄过去,可若是他逃过黄河之后开封沦陷,怎么也甩不脱一个畏敌脱逃的罪名,没准用不着联军动手,崇祯皇帝就会直接砍了他的脑袋。
吴成虽然没和崇祯见过面,但时至今日对他也多少有些了解,己巳之变中皇太极评价崇祯为“城中痴儿”,吴成觉得这句评语很是准确,从小长在深宫之中,没有与基层和一线接触过,十几岁就被推上皇位,完全没有任何治政的经验。
当然,天下也不是光靠皇帝一人运转的,若是百官贤良、诸臣用心,龙椅上拴条狗这天下也能大差不差,可到了皇朝末期,朝堂之上从来都是劣币驱逐良币的,崇祯唯一能了解各地事务、学习理政的奏疏百官和太监一个个都各怀心思,得到的讯息七分假三分真都算是底下的人忠心耿耿的了。
更别说如今朝堂上的官绅太监鲜有寒门出身,一个个门生师徒关系一大堆,连宫里的太监也是各种爷爷孙子的叫着,靠着拉帮结派、结党营私往上爬,实际上也是一堆脱离一线的家伙,让他们内斗他们张口就来,可让他们去处理具体政务、为皇帝出谋划策,大多也是有心无力。
如今的崇祯朝,连杨嗣昌那种多有空想的都算是矮子里拔高个了,崇祯对一线的政务军务运转根本没概念,身边的臣子太监又帮不上忙,看到的奏疏又是九假一真,哪能做出什么正确的决策来?
所以他就和后世不少中二少年一样想当然,面对东虏和面对贼寇都是一样,若是一开头就败了,那就换个人上,若是一开始胜了,接下来再战,面对同样的对手又怎么可能再败?必然是你不用心作战,还不如看我微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