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民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依旧清晰可闻,沈家庄方向火光冲天,黑烟滚滚升起,官道上还不时有一股股拿着各式武器的暴民朝着沈家庄的方向而去,他们衣衫褴褛、他们瘦弱不堪,但他们无论男女老幼都一个个如中了邪一般狂热,双目填满了怨恨。
梅之焕领军占了官道旁的一家驿站,打起自己的大旗,一面布置防御,一面调遣精锐去搜寻护送麻城、黄安等地的官绅和家眷,顺便查探各地消息,一面收拢零散的乡勇。
不时有暴民从驿站经过,有些见了梅之焕的旗帜掉头就走,有些则在不远处窥视了一阵,见乡勇防御严密、无机可趁,也只能按下攻打驿站的心思,前往沈家庄和麻城抢掠。
不时有惊惶不定的官绅逃来,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,梅之焕不停的柔声安抚着他们,脸上却一直愁眉不展,他之所以冒险停在这驿站之中,是为了等永安寨的消息,但如今连黄安的官绅都有人逃了过来,永安寨却依旧渺无音讯。
那些逃出生天的官绅如今都聚在驿站中的酒肉店中,一个个惊魂未定、不少人或长吁短叹、或垂头丧气,女眷们哭哭啼啼,孩童也吓的哭嚎不止,让梅之焕心中更为烦闷,安抚了一名新逃来的官绅,梅之焕长长吐了口浊气,出了酒肉店,满眼忧愁的看向永安寨方向。
“梅老……”一直偷偷观察着梅之焕的久辅跟着他走了出来,压低声音说道:“如今这情况,咱们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危险,永安寨这么久没消息来,恐怕也出事了,咱们自己不说,也得先让家眷安全离开。”
梅之焕沉默一阵,幽幽叹了口气:“老夫如何不知?只是没了沈家庄、失了永安寨,麻城、黄安各地都是大乱,我等还能去哪里安身?”
久辅犹豫了一阵,张嘴欲言,却见远处数十骑飞驰而来,人人都是衣甲残破,打着一面“鲁”字大旗,梅之焕面容一变,赶忙迎了过去,酒肉店里的官绅也纷纷跑了出来,半是希望、半是惊惧的看着那些奔近的骑手。
梅之焕紧紧盯着冲在最前的一名骑手,那是一名年轻的士子,乃是梅之焕好友鲁泗源之子鲁晟,永安寨便是他主持修筑的,如今他却出现在这里,一副血战得脱、逃命一般的模样,让梅之焕心中大感不安。
鲁晟奔至梅之焕身前,滚鞍下马,趴在地上便痛哭流涕起来:“世伯!永安寨被暴民攻破,父亲被暴民杀了!世伯,永安寨没了!”
梅之焕只感觉一阵晴天霹雳当头劈下,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起来,身子摇摇晃晃就要倒下,身旁的久辅眼疾手快,赶忙将他扶住,梅之焕眼中顿时满含泪水,捶胸顿足的哭道:“先是宋叔白,再是鲁近邹,昨日还在一起饮酒欢娱,今日竟然就天人两隔,一日之内痛失两位挚友,老天何薄于我?何薄于我?”
周围不少官绅和乡勇想起今日的遭遇和生死未卜的家人亲友,也一个个放声嚎哭起来,驿站之中一时哭成一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