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成啜饮着茶水没有说话,宋献策也住了嘴,同样端着茶碗啜饮着,让吴成静心思考,房屋里一时陷入沉默之中,只有绵长鹤和宋献策的家奴大眼瞪小眼的“角力”。
“宋先生,刚刚与你一番交谈,本帅是热血沸腾、似乎光明前景就在眼前……”吴成苦笑着搁下茶碗,为宋献策斟茶:“但你刚刚那番话让本帅清醒了一些,我武乡义军到底是‘反贼’,君君臣臣、礼教森严、纲常深入人心,那些底层宗室即便为生活所迫加入我军,又怎会尽心办事?恐怕到时候都会首鼠两端,没准满心都想着把我们这些‘反贼’卖给朝廷卖个好价钱!”
宋献策微微一笑,看着吴成没有说话,吴成与他对视几眼,笑着说道:“宋先生别不信,你也知道,我武乡义军大开科举,只要来考的便给官做,但来投考的说句屈指可数都不为过,而且大多是些七老八十、人生无望的童生、秀才,天下读书人难道落魄的不多?潦倒穷困的不多?受尽苦难压迫的不多?为何宁愿挣扎活命也不肯来投我武乡义军?不就是因为咱们是‘反贼’吗?”
“武乡义军在内奸上吃过亏,这方面一直抓的很严,与朝廷勾结的逮了不少,我武乡义军送了他们前程、给了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,但他们却依旧与朝廷勾勾搭搭,为何?不就是因为我武乡义军是‘反贼’,所以他们想在正统朝廷那里留一条后路嘛!”
宋献策笑眯眯、慢悠悠的饮着茶,吴成也不催促,宋献策将碗中的茶饮尽,忽然问道:“吴帅,纲常伦理、礼教清规,皆源于儒家,但儒家到底是在讲什么,吴帅您可知晓?”
吴成一时无言,他对儒家的了解仅限于义务教育时死记硬背的几篇《论语》选文和孔子相关的寓言故事,若是杜魏石在此没准还能侃侃而谈,自己就只能装哑巴了。
“人无完人,吴帅终究不是神仙,也有不擅长的地方!”宋献策哈哈大笑几声,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字:“儒家所言,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字,仁!”
“何为‘仁’?老吾老以及人之老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,谋闭而不兴,盗窃乱贼而不作,故外户而不闭,此即‘仁’也!”宋献策点着桌上的字,侃侃而谈:“如何实现‘仁’?先圣曰‘遵礼’,亚圣曰‘重义’。”
“历代朝廷这纲常伦理的文章,便做在‘礼’、‘义’二字之上!”宋献策满脸不屑,话语中满是轻蔑:“朝廷嘴里的‘礼’,便是礼教,是纲常,上下尊卑!朝廷所尊的‘义’,是忠君,是君君臣臣、父父子子!”
“可先圣亚圣的‘礼义’,真的就是朝廷说的这些道理吗?”宋献策看向吴成,见他低头沉思着,微微一笑,继续说道:“昔林放问礼之本,子曰:大哉问,礼,与其奢也,宁俭。丧,与其易也,宁戚。”
“何为礼?先圣以为,所谓礼,不过是在合适的时候表达合适的情感而已,大战得胜,将士们狂呼喊叫、上蹿下跳,此亦礼也!义军公审,百姓嫉恶如仇、欲杀贪官恶绅而后快,此亦礼也!反之,为守尊卑而闭目塞口、为尊纲常而自伤己身,此非礼,乃愚也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