架设在火盆上的茶壶呜呜的叫了起来,喷涌的白雾瞬间充满了小小的值房,绵长鹤将窗户撑开一条缝,将雾气稀疏出去,吴成则提起茶壶,为梅之焕和随其而来的几名官绅倒上清茶:“委屈诸位了,武乡义军厉行节俭,铺张浪费者轻则检讨重则处刑,本帅也不能违例,这壶茶叶是本帅从一位老知县那讨来的,已是本帅这里最好的茶叶了。”
“贵军军法严苛,在下早有耳闻……”梅之焕淡淡一笑,却不以为意,端起清茶啜了一口,身旁一名官绅不屑的笑了一声,接话道:“吴帅这番话倒是有些说笑了,襄阳一城首府,豪商官绅无数,哪怕是襄王府内,难道没有些名贵好茶?吴帅公审了那么多官绅恶商、没收了那么多东西,难道就找不到好茶叶?”
“确实不少,但武乡义军一切缴获没收都要归公,武乡义军穷啊,那些茶叶也能换金银粮食,不比咱们自家浪费了好?”吴成微笑着为那位官绅倒茶,一点恼怒窘迫的情绪都没有:“而且我武乡义军只没收王庄、皇庄和藩王宗室的产业金银、公审后处刑的官绅商贾田地,一般不动浮财,咱们不是盗匪,不搞杀光抢光那一套。”
梅之焕眯了眯眼,他清楚吴成这番话是在给他们这些人吃定心丸,暗暗朝那名官绅点了点头,左右看了看,笑道:“本以为吴帅会在襄王府里理事,没想到竟然吃住都在这小小值房里,令人佩服。”
朝廷州府衙门建造规格都有定制,而且大多修建于明初,虽然到了明末什么规章制度都成一纸空文,但衙门毕竟代表着朝廷脸面,没人会在脸面上乱做文章,平日里只是修修补补,襄阳府府衙最后一次修整还是嘉靖年间,不少地方都已经破破烂烂,往日里襄阳知府除了重大节日,基本都是在城外庄园办公。
直到现在,窗外还不时传来木匠敲敲打打的声响,吴成顺着声音朝窗外看了看,捧着茶杯微笑道:“襄王府本帅去看过两眼,违制占地什么的就不说了,里头的园林好一派江南园林的美景,清秀、安静,看着就让人心神安宁,在这样的地方住下去,骨头都能住软了……”
“但作为学校却是个好地方,所以我把襄王府改成了学堂,用来教书育人,也不辜负了那么好一座宅子……”吴成呵呵笑道:“襄阳府的官学早就成了摆设,官绅的私学教的又都是八股科考,咱们拿襄王府办学,也是给贫苦百姓一个读书的去处,也是培养咱们需要的人才。”
梅之焕眼波一闪,搁下手中的茶杯,问道:“吴帅,在下能否去襄王府的学堂看看?”
“自无不可!”吴成点点头,站起身来:“梅老既然有意,咱们现在就去学堂转转,此时应该正好是上课时间。”
梅之焕和几名官绅对视一眼,随着吴成一起出衙,也不骑马,一路朝着襄王府步行而去,众人斗穿着普通的士绅衣装,绵长鹤等护卫则全副甲胄的护卫在两旁,周围的百姓却不闪不避,还有不少孩童跟着这些屁股后面跑,甚至跑上前来拉扯亲兵们的衣襟。
“武乡义军正兵月饷一两五钱、禄米每月四斗,还有分田,这两年咱们宽裕了些,月饷提自一两八钱,马军月饷三两二钱,算不上多,但兵卒一般吃的大锅饭、住在军营里,总能省下一些银子……”吴成一脸慈爱的看着那些孩童:“兵将平日放假入城,会买些蜜饯果子、零食什么的解馋,也会分些给这些孩童,所以他们看到穿盔甲的就凑上来讨吃的。”